冬日的風冷冷刮著，滿是落葉的林間，肖岱勞單手抓著寧玥瀅連續狂奔了一個時辰，期間在路上接了小白白，一頭紮往更深處的山林中。

“小瀅瀅，你怎樣了？”

停下來後，肖岱勞一把將寧玥瀅扶到一旁的大石塊前，讓她背靠石塊歇息一下。

寧玥瀅服了一顆鬼醫給的藥丸，然後盤地坐下身來，運功調息，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，才睜開眼睛，吐了口氣道：“歇息一下就好了。”

肖岱勞見她臉上氣血恢覆了七八成，稍稍放下了心來，問她：“我見你久去不回，所以就潛去看看，就見那一堆人圍著你，到底是怎回事？”

寧玥瀅看了一眼擺在一旁的龕明劍，已經恢覆了平常的眼睛顯得有幾分茫然，腦海裏閃過向焰被她一劍結果的那個場面，片刻後，才緩緩說道：“我，把向焰殺了，我還殺了好多人，好多好多人。”

她擡起了手，低著眸，註視著自己的掌心，茫茫然地說道：“我，殺人了……”

肖岱勞微微怔了一下，眼睛一轉，旋即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柔肩，笑道：“殺人有什麽稀奇的，我也殺過不少人呢，再說，向焰這個龜兒王八的，早就該死了，你不殺他，我遲早也會將他幹掉，這種貨色，死一千次、萬次都不為過。”

寧玥瀅將心緒平靜下來，背靠著石塊，又陷入了沈思。

何常卿一眾人追著追著，也不知什麽時候被甩開了，怎麽也找不著寧玥瀅的蹤影，這時，見對面晃動著十來個人影，定睛一看，卻是礱山派的孫立、齊磊等人。

“何長老！”

孫立與齊磊也見了他們，紛紛過來。

何常卿道：“原來是礱山派的朋友。”

孫立與何常卿隨口寒暄了一下，然後將之前遇到寧玥瀅的事兒說了，卻不提與關陽城李潯等人起沖突的事。

何常卿看了一下眼前的這個年輕人，點了一下頭，道：“真是辛苦你們了，這本來是我們焚遙門門內之事，卻牽扯到了你們，何某實在是心中有愧。”

孫立道：“何長老說哪裏話，我們礱山派與焚遙門向來關系交好，乃多年盟友，而且當年貴派也曾多次協助我派抓拿過一些十惡不赦之徒，如今這點小忙，也是應該的，我們定會全力以赴。”

何常卿道：“不瞞你說，我們剛剛也追丟了寧玥瀅，這個孽徒，在西邊山下一個農舍裏大開殺戒，也不知屠戮了多少人，殘害了多少生命，想必都是一些樸實的農民，就這樣被她殺了一個不剩，如此心狠手辣，唉，怎麽也想不到，我們焚遙門竟出了這樣的惡徒，真是我門之不幸，我門之不幸啊！”

孫立聞言，心中震驚，道：“啊，竟有此事？”

一旁的喬玲霜插話道：“沒錯，我們親眼所見，如今的寧玥瀅早已喪失了人性，兇殘至極，在罡雍城的時候，她就曾無緣無故殺死了九十九名無辜之人，不然絕霸天也不會到處追擊她。孫師兄，下次若是見到，還望你們多加小心，此人而今功力大增，也不知修習了什麽妖法，甚是危險，而且還與妖孽為伴，實在不能掉以輕心啊。”

孫立點了點頭，道：“多謝喬師妹提醒，我們自會小心。”

焚遙門這邊，人群裏，王建平低聲在蘇乾耳邊道：“蘇師兄，這下該怎麽辦？寧師妹的罪名，只怕再也洗不清了。”

蘇乾苦著一張臉，壓低聲音，道：“我能怎麽辦？事實就擺在那裏，雖然我也不願意相信，但……唉……”

他也不知該說什麽了。

王建平低聲道：“其實，今天農舍裏燒的那麽多屍體，不見得就是好人啊。你看看，那個農舍又不是很大，怎會有那麽多人平白無故聚在那裏，他們又聚在那裏幹嘛，你不覺得奇怪嗎？”

“對啊！”聽王建平這麽說，蘇乾頓時從先入為主的表面現象中跳了出來，這點，“我怎麽就沒有想到呢？那個農舍，看樣子也就是一個小家庭而已，卻有那麽多人死在那裏，確實很不正常。他日若有機會，我一定找寧師妹將此事問個明白。”

另一邊，寧玥瀅在服用了鬼醫給的藥、幾度運功調息之後，身體恢覆了不少，也沒有做太久的停留，繼續上路，以免何常卿等人追來。

回到中原，果然到處都是追兵。

單單這一天，就遇到了關陽城的人、礱山派的人、碎遲鏡的人以及焚遙門的人，而且，這樣的消息很快就會傳播出去，到時，各股勢力紛紛將手伸到這一帶來，來個地毯式搜索，恐怕連個藏身之處都沒有。

所以，她必須盡快離開這一帶，並盡量隱藏行蹤。

連續走了一天一夜，實在是走不動了，方才停下來歇了幾個時辰。

第二天，繼續趕路。

……

月鏡城，茵緣殿。

一名黑衣人慌慌張張地奔跑進來，蒼白著一張臉，聲音急促道：“城主，大、大事不好了！”

“什麽大事不好了？”

一旁的高鶴嚴聲厲喝。

那黑衣人低著頭，滿頭是汗，道：“向左使他，死、死了！”

“什麽？”

不論是碎遲鏡，還是高鶴、閻屹梟、秦禾宇，在聽了這樣的消息後，剎那之間，都顯出了不可掩飾的震驚。

“誰幹的？”高鶴厲聲問。

“是……寧玥瀅！”那人垂著腦袋。

一時間，大殿之內，鴉雀無聲，一片沈寂，安靜得可怕。

許久，碎遲鏡從寶座上站起身來，緩緩道：“怎麽回事？”

那人將整件事情的過程一一說了，然後道：“本來，向左使已經拿到那本古籍了，可是萬萬沒想到寧玥瀅的實力竟會如此強大，三眩軟骨散竟對她沒用，我們諸多弟兄都被殺死了大半，向左使也在短短的幾招內就被她一劍斬殺了。”

碎遲鏡左眼寒光閃閃，盯著那人看了一會，看得那人直渾身哆嗦，道：“向左使都戰死了，你們怎麽還有臉活著回來？”

說罷，袖袍猛然一甩，一股冷冷的勁風卷蕩過去，那人“啊”了一聲，剛想求饒，卻哪裏還有開口的機會？登時向後飛了出去，喀嚓聲響，全身筋脈俱斷、骨骼俱碎，當場氣絕而亡。

眾人看著那名死去的黑衣人，心中都是一震。

“城主，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？”見碎遲鏡坐下身子，高鶴問。

碎遲鏡道：“向焰追隨本尊這麽多年，沒想到卻死在了那小丫頭手裏。”

話裏，帶著一聲嘆息。

閻屹梟走出身來，道：“這個丫頭，就讓我來收拾吧。”

碎遲鏡深邃的目光望落在閻屹梟臉上，默然半晌，道：“閻長老，本尊還有別的事情要交給你去處理，這件事情……”

說著，目光轉到韓墨身上：“韓右使，就交由你來辦吧。”

“是。”韓墨面色平靜，拱了拱手。

閻屹梟看了一眼韓墨，知道碎遲鏡故意找借口不讓自己去，多半是對自己的不信任，心中暗自哼了一聲：“哼，難道，還怕我將《冰寒玄機陌》給吞了不成？”

碎遲鏡看著韓墨，道：“韓墨，向焰平日與你關系素來不錯，本尊看，這個任務交給你自是最適合不過的，你可不能讓向焰的血白白流了。”

“屬下明白。”

韓墨臉上幾無任何表情。

走出大殿，秦禾宇來到韓墨身邊，笑道：“韓右使，證明你忠誠的時候到了，只要你殺了寧玥瀅，我想，城主對你的信任定會是百分百的。”

韓墨冷冷地刮了秦禾宇一眼，淡淡道：“哦，是嗎？她可是你的表妹，你舍得讓我把她殺了？”

秦禾宇嘿嘿一笑，臉上浮現著一絲狡黠：“權力在你手中，愛殺不殺，我又如何管得了你？另外，我倒想看看，對於十六年的青梅竹馬，你是否下得了那個狠心，就讓我拭目以待吧，哈哈哈！”

說完，大笑一聲，轉身離去了。

韓墨冷冷地站在那裏，不論是眼神還是表情，都是無比的平靜，就像是一面永不起波瀾的湖面，平靜如鏡。

……

行了幾日，寧玥瀅一路小心謹慎，也沒遇到什麽追擊者。

每天過著東躲西藏的生活，她的心，實在不好受，卻又不得不承受。也不知，這樣的日子，還會持續多久，什麽時候才是盡頭。或許，只要自己還活著，就不會有盡頭。

“小呆老，對不起，因為我，讓你也受到了牽連。”想起肖岱勞的一路相隨，她深感歉意。

肖岱勞謔謔一笑，道：“這樣才刺激嘛，不然那也太無趣了，謔謔謔！”

笑著，轉動了一下手中的烤野雞，道：“應該也熟了，你嘗嘗。”

說著，遞了過去。

寧玥瀅聞到了一股烤肉的芳香，接過了那只烤野雞，道：“好香啊，那我就不客氣了。”

肖岱勞一共抓了三只野雞，還有兩只在火上烤著，不出片刻也都熟了，掂量了一下，分了那只個頭略小的給小白白，道：“小白白，這是你的。”

小白白眼睛死死盯著那只個頭大的，舔了舔舌頭，張口喵了一聲，似乎對肖岱勞分這只小的給它很不滿。

肖岱勞見狀，將那只大的藏到身後，瞪了小白白一眼，道：“嘿，你這只懶貓，野雞可是我抓的，肉也是我烤的，憑什麽要把大的讓給你，但給你一只吃，就已經不錯了，還這麽挑剔。”

小白白又沖它“喵”了一聲，露出一副輕蔑的神態來，胡須抖了抖，似乎在說：哼，不給就不給，真小氣。然後，咬了那只小的，過一旁去了。

肖岱勞高高地揚著頭，當做沒看見，津津有味地大口嚼著那只烤雞，卻懶得睬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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